卿卿两相悦

梦想当一个甜甜

【曦瑶】客人间(二)

恭喜三组第二棒接力成功

  

明明是破晓时分,太阳还是藏在大片的乌云后,只有寒风刮得愈发愈紧。

蓝曦臣替怀里的人紧了紧袍子,刚才还浑身滚烫的人此刻却凉得像冰,被温热的手掌一碰,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呢喃。蓝曦臣只得将人紧抱在怀里,一路飞身去与蓝家弟子会合。

他昨日便察觉到异处,提早叫了蓝家弟子在此等候接应。这一路他时刻提防,却并无人阻拦,很快便到达了会合点。

两个蓝家的弟子侯了一夜,心急如焚,此刻看到蓝曦臣回来,倒也松了一口气。只是泽芜君怀里抱着一人,身上还裹着他的袍子,实在叫人不免遐想联翩。

两人想要询问,被蓝曦臣淡淡地瞥了一眼,立刻闭上了嘴。

“今日之事,莫要提起,违者有罚。”蓝曦臣说完,便抱着人上了马车。

金光瑶的身上还是冷得渗人,蓝曦臣握着他的手输了些灵力,才开始微微泛热,只是人还在睡着。蓝曦臣低头凝着他,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。

或许是马车的颠簸,又或许是被手心的温度所惊,金光瑶的睫毛微动,竟是醒了过来。

“二哥?”他迷茫地抬起头看着蓝曦臣,“这是在哪?”

“马车里。”蓝曦臣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。

金光瑶从他的怀里坐起来,看着裹在自己身上的袍子,轻轻一笑。

“泽芜君。”他叹道,眼底一片清明,“我很久没有拜访云深了。”

蓝曦臣没有回答,只是微微蜷起了手指。金光瑶总是将一切都看得通透,但他却从未看懂金光瑶。

“再睡一会吧。”他看到金光瑶眼下的倦色,松开了手指,“醒来就到了。”

“下雪了。”金光瑶倚在座上,忽然低声道。

蓝曦臣一愣,他看着金光瑶起身微微掀起帘子,外面是星零落下的雪花。他伸手接住一片飞落进马车内的雪,看着它慢慢融化在手心。

记忆霎那间翻涌而来。

那是一个深冬,夜总是比以往来的都早。

明明是酋时,天色却暗如浓墨,乌云阴沉沉地压下来,似乎伸手就能碰到。

要下雪了。

蓝曦臣正坐在寒室内批阅家文,射日之征后,仙家局势变幻莫测,各大势力重新洗牌,要处理的事,也是一如既往的繁多。

他停下笔来捏了捏眉心,似乎想到了什么,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几张画卷,嘴角噙了一抹笑意。

那几张纸上,分别画的是春夏秋三景,落笔用色尽皆温柔,却是一派开阔之境,而画下的题名者,正是蓝曦臣本人。

上次金光瑶来此拜访,两人不知怎么就说到了蓝曦臣流落市井的画作,在黑市竟拍出了五千金高价,真可谓一画难求。

金光瑶在说这话的时候,偷偷撇了撇嘴,虽然这委屈转瞬即逝,但还是被蓝曦臣捕捉到了。

那个样子,完全就是一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儿,可怜巴巴的,哪里像是运筹帷幄的敛芳尊。

蓝曦臣看得心里一紧,当即决定给金光瑶画一套四时图,给他一个惊喜。

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,他赶忙将画卷收好,定了定神,前去开了门。

来者正是金光瑶,他披着一件雪白的大氅,扣着兜帽,只露出了精巧秀丽的脸庞,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盈盈地望向蓝曦臣。

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金光瑶脱了大氅,笑吟吟道,“二哥,姑苏的冬天怎的比兰陵还要冷?”

蓝曦臣这才发现金光瑶的大氅下,只着了件单薄的金星雪浪袍,白皙的脸颊被风吹红了,像是醉酒一般,身上尽是寒气。

他赶忙拿起矮桌上的手炉递给金光瑶,又用内力热了一杯茶塞进那双冰凉的手里,将散发着寒气的人推到暖炉边,才叹了口气。

“穿这么单薄,又不用内力护体,还御剑从兰陵来这里。”蓝曦臣微微板起了脸,训道,“阿瑶反倒还责怪起姑苏的冬天了。”

他这样说着,却在用内力催着暖炉中的火苗。

“用内力护体,哪还能感受到真实的季节呢?”金光瑶懒洋洋地倚在炉边,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,朝蓝曦臣眨了眨眼睛。

“这么大的人,还像个小孩子似的。”蓝曦臣看着他无辜的表情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“这不是有二哥在么。”金光瑶轻笑一声,抬眼看向面前的人,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,却都隐没了在盈盈笑意间。

蓝曦臣迎上他的目光,耳根微微泛红,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,转移了话题。

“阿瑶来此,可是有什么要事?”

“没有要事,就不能来找二哥了?”金光瑶叹了口气,委屈道,“近来事务繁多,我好不容易才抽空来。”

蓝曦臣看着他眼下的乌青,以及脸上被掩饰很好的疲惫,赶忙道,“是我疏忽了,阿瑶若是想来,自是可以。”

两人又说笑了一会,金光瑶似乎想起了什么,突然正色道,“二哥,有正事。”

“嗯?”

“一进门就告诉二哥了。”金光瑶举起茶杯摇了摇,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
“阿瑶…”蓝曦臣为难道,“你知我的酒量,实在是...”

“我怎么会为难二哥?”金光瑶说道,眉眼弯弯,“以茶代酒,也是一桩美事。但单喝茶确实有些无趣,我特意为二哥准备了一个游戏。”

“游戏?”

“市井街头之物,二哥怕是未曾见过。”金光瑶从怀里摸出了三个骰子,找了个木杯扣住,随意摇了摇,“二哥猜大猜小?”

蓝曦臣有些疑惑,但还是老实猜道,“大?”

金光瑶翻过碗来,点数为三四一,便抚掌笑道,“三至十为小,十以上为大。二哥这便是输了,要回答我一个问题,如果不想回答,就喝光杯里的茶如何?”

蓝曦臣显然没见过这种游戏,此刻看起来颇有兴趣,温雅平和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跃跃欲试。

第一局蓝曦臣还是输了,金光瑶看着他,眼里笑意潋滟。

“我运气实在是有些差。”蓝曦臣略有些无奈,“阿瑶想问什么?”

“我想知道,二哥初见我,是怎么想我的?”

“初见?”蓝曦臣思索了一会儿,不知想到了什么,白皙如玉的耳垂竟变得微红,轻咳一声道,“我初见阿瑶,觉得很好看...像是个书香门第的少爷,乖巧伶俐。”

金光瑶听了一愣,随即笑了出来,差一点碰翻了茶杯。

“阿瑶在笑什么?”蓝曦臣看他的样子,有些窘迫。

“无事,只是二哥夸得我要脸红了。”金光瑶笑着将木杯塞到蓝曦臣手里,“该二哥了。”

蓝曦臣晃了晃杯,道,“我大概又要输了,阿瑶运气总是好一些。”

这一局却是金光瑶猜错了,他看着碗里一模一样的三个六,道,“二哥的运气比阿瑶可好多了。”

蓝曦臣也有些意外地看着碗里的骰子,笑道,“我原以为会输,现在也不知该问什么了。”

“二哥不想知道,我初见你时怎么想的?”

“我那个时候一定狼狈得很。”蓝曦臣摇了摇头。

“错了二哥。”金光瑶饮了一口茶,“我初见二哥,惊为天人。”

“阿瑶莫要逗我了。”虽然有不少人称赞过世家第一公子的外貌,但蓝曦臣还是红了脸道,“怎么会有如此落魄的天人。”

金光瑶笑着摇了摇头,“有些东西,是外物无法掩埋的。好似灼灼璞玉,静世芳华。”

“阿瑶…”蓝曦臣的脸愈发愈红。

金光瑶笑着结束了话题,两人玩了几局,蓝曦臣又输了。

“二哥,我想知道。我刚刚来的时候,你在做什么?”金光瑶浅浅地饮了一口茶。

“嗯?我在批阅家文。”

“二哥可不要诓我。”金光瑶轻轻放下茶杯,笑道,“二哥的影子都映在窗上,我一敲门,你慌慌张张像是藏什么东西,莫不是谁家仙姝送的信物?”

蓝曦臣这才想起来那几幅画卷,耳根又开始泛红。

金光瑶细细地盯了他一会儿,看蓝曦臣羞赧的样子,轻轻垂下了眼睛。

“二哥若不愿意答,就喝茶吧,是三弟唐突了。”

蓝曦臣微微叹了口气,道,“没什么不愿意,你暂且一等。”他拉开抽屉,取出画卷递给金光瑶,“原本想给你个惊喜。”

金光瑶展开画卷,正是那三季景图,他看起来有些吃惊,道,“这都是送我的?”

“嗯。”蓝曦臣温声道,“你那天说,它们千金难求,我干脆多画几幅送与你。”

金光瑶细细地抚摸着那几幅画,从春图中的柳芽,到秋图里的落叶,仿佛在感受笔尖余下的温柔。

“冬图我尚未完成,等初雪落过,就能完成了。”蓝曦臣看着金光瑶白皙的手指,道,“阿瑶喜欢吗?”

“喜欢。”金光瑶低声道,“喜欢极了。二哥,不如我以后就留在这云深不知处罢,你作画,我替你磨墨。”

他低着头,蓝曦臣看不到他的表情,只当他说笑,轻轻摇了摇头。

“阿瑶,我知你志向不在此。”蓝曦臣温声道,“你聪慧过人,总有一天会直上青云。云深要是留了你,我岂不是成了金陵台的罪人?”

金光瑶没有说话,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,轻笑道,“二哥教训的是,是我想得荒谬了。”

他们又玩了几局,只是气氛变得有些微妙,两个人都有些漫不经心。

蓝曦臣叹了口气,打破了沉默,道,“阿瑶,你…”

“下雪了。”金光瑶淡淡道。

蓝曦臣微微一愣,怔忡间,金光瑶已起身推开了外门。

真的下雪了,这个冬季的初雪,就在这个夜晚,静静来临了。

姑苏的雪总是温柔而平和,下得缠缠绵绵,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,不肯向爱慕的少年表明心意。

一件大髦披在了金光瑶身上,替他挡住扑面而来的风寒。

    “又忘了大髦。”蓝曦臣替他将衣领仔细系好,道,“你随我来。”

他们停在了后院的一株白梅前,那梅花在风中微微摇动,白玉似的花朵在雪的映衬下更加莹白动人,时不时有花瓣滑落,带来阵阵芳香。

“阿瑶还记得这白梅吗?”蓝曦臣看着金光瑶,微微一笑,“前几日长了骨朵,果然,你一来,它便开了。”

    “自是记得。”金光瑶轻声道,“云深的花甚多,我还以为二哥会忘记照料。”

“我喜欢得紧,怎么会忘。”蓝曦臣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,雪落在他的手心,慢慢消融。

金光瑶上前,轻轻拈起一朵花,细细地闻了闻,转头朝蓝曦臣展颜一笑,“真真是唯有暗香来。”

蓝曦臣看着他,却是愣住了。金光瑶今天没有戴乌纱帽,散散地束着发,眉间也没了那点朱砂。微雪落在他乌黑的发上,竟染白了他的发尾,一阵风吹过,雪白的花瓣飘落到他的身上,带来一身芳华。他的眼中有雪,有落花,有微笑而立的蓝曦臣。

蓝曦臣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,想拂去落在金光瑶头顶的白雪,却被拦住了。

“二哥。”眼前的人眉眼弯弯,款款温柔,“这便是暮雪白头了吧。”

他说着,又扭头去嗅那梅花。

“不知道会不会有我和二哥共白头的一天。”

或许是气氛太过微妙,蓝曦臣突然觉得心里一疼,他走上前去想拥住那个瘦小的背影,却还是停住了。

“会的。”蓝曦臣柔声道,“阿瑶和我,都会长命百岁。”

金光瑶似乎轻笑了一声,半响,他才转过身来,看向蓝曦臣。

“二哥。”他垂下眼睛,“我要成婚了。”

蓝曦臣一愣,心里突然如针戳般密密的疼。

“什么时候?”

“开春,待梅花落完。”

“好。”蓝曦臣淡淡一笑,“我定会去参加。”

“嗯。”金光瑶将发上的雪轻轻拍落,抬眼看向他,“二哥,我要回去了。”

“不留一晚?”

“不了,明早找不到人,父亲又要责问于我了。”金光瑶微微摇了摇头,低声道,“夜深了,二哥早早休息吧。”

他说完,便御剑离开了。

蓝曦臣在那株白梅前立了半响,直到雪落了满身,才转身回到房间。

他将家书放到了一边,抽出一张画纸开始作画。

他画得很急,像是怕忘了什么,笔锋迅速游走,在纸上勾勒着轮廓,一点一点填满画纸。

许久,他搁下笔,又盯着画怔忡了一会,他想起自己没说完的半句话,自嘲一笑。

阿瑶,你若是累了,云深随时都可以来。

他突然拿起画,似是想要扔进暖炉,最终手一抖,停了下来。

那画上正是金光瑶,散着发,未点朱砂,手中拈着一朵梅花,唇边噙着笑。画上没有丝毫雪的痕迹,只有画中人的发间微微泛白,周旁是散落的梅花。

他终是将画仔细卷了起来,收进了柜子里。

那天的雪,一如今日。

马车在这纷纷扬扬的雪中,渐渐驶向远方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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